满足止步一般知识教养,将无法脱离污浊的境界

铃木大拙 宁玛昌列寺 发布于 2018年01月07日 星期日 19:41

禅,即对事物加以区别,也对事物做出判断。禅,既不主张否定人体五官的功能乃至理智的作用,也不主张否定道德。

美就是美,善就是善,真就是真。禅,并不反对为了评价存在于我们眼前的客观事物而做出一般的判断。

所谓禅,就是将禅的内涵附加于上述所有判断之上而生成的“某物”;当我们悟得了这一“某物”之后,我们就可以认同为生活于禅之中了。

然而,这也正是禅最为费解之处,其原因在于禅难以表现其自身。换言之,对于理智的作用已经根深蒂固的芸芸众生来说,找不到能够加以充分理解的表现方式。

禅如果赋于自身以语言,其语言则将产生使语言这一表现形式彻底颠倒的逆行作用。由此,则将使理智步入迷途而茫然无所适从。

禅主张“清静行者,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堕地狱“。这一主张完全有悖于道德至上主义者的既成传统观念。白隐禅师(1685〜1768)曾经对此加以注释,阐述了他的独特见解:

闲蚁争曳蜻蜓翼,忙燕并憩杨柳枝。

蚕妇携篮菜色多,村童偷笋过疏篱。

如果我们基于理智的立场来分析这首诗,前者“行者与比丘“原句与后者白隐的独特见解之间有哪些关联呢?可能有些人认为这完全是风马年不相及,毫无关联。

然而,如果从禅的角度出发,则可以清楚地明了其中蕴涵着十分清晰的相连关系,即原经文可以视为白隐注释的偈颂。如果通晓了二者其中一方,即可以明了另一方的涵义。

下面,我们基于理智的立场来对此加以若干分析注释。白隐描绘的是人们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光景。因此,我们平素信步而过,不会觉察到丝毫特别的情调。

然而,白隐却将这司空见惯的日常生活光景理解为蕴涵着某种禅意来加以描绘。

虽然这是我们日常的生活体验如实反映出来的禅的体验,但是对于具有一般知识教养的常人来说,由于欠缺正确无误地理解“清静行者,不入涅槃“这一似是而非论点本来面目的涵养,所以认识不到眼前这一事实。如果我们满足止步于一般知识教养,我们将毫无办法脱离污浊的境界。

禅的生活,向我们揭示了感悟单纯依靠理智所难以把握的另一个不可思议世界的途径。宋代最著名的文人苏东坡(1036〜1101)参禅修道,禅学造诣颇深,他有这样一道诗传世:

庐山烟雨浙江潮,

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还来别无事,

庐山烟雨浙江潮。

这首诗展现了庐山美丽而神秘的烟雨、钱塘江宏伟壮观的潮汐,不论我们期望禅悟,还是不期望,大自然的景色都依然如故。不论你前往观赏之前,还是观赏归来之后,大自然的景色都毫无二致,一如诗人所吟咏的“到得还来别无事“一句。

也就是说,不论这个世界上有无禅的存在,大自然的景色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依旧是同一个世界。但是,其间我们的思想意识一定萌生了新的变化,否则眼前的大自然景色绝不会呈现”相同色彩“。

禅的生活,迄今为止一直存在于我们芸芸众生的心怀之中,由于接触未曾认识过的”日常琐事“而感悟。而这些所谓”日常琐事“对我们整个人生产生影响之时,则将转化为”终身大事“。

如果我们客观地观赏今宵皎洁而明亮的月亮,就可以知晓月亮遵循自然规则而出现朔月或满月,即阴晴圆缺的状态,它终归是同一个天体。

然而,文人墨客大多依据不同场合而力图描绘表达各自相异的印象。对于文墨客来说,形状各异的月亮并不是同一天文学概念。

苏东坡在上述诗句中断言,自己观赏庐山景致前后的感受为“别无事“,表明诗人心灵深处发生了一场巨大的、革命性的变化。

由于这场心灵深处的变化过于巨大而彻底,苏东坡本人也意识到了它的深刻涵义。如果这种变化只限于局部,尚有可能与其他残存部分加以比较。

例如,由观赏充满诗情画意和浪漫主义色彩的月亮而产生抒发出来的天赋灵感,属于心理感受,而不属于相对意识。

但是,苏东坡上述诗句中表露出来的感悟,渗透于其所具有的全部细胞,乃至整个人体组织结构。

所以诗人自身已经完完全全地由悟前的自我境界之中脱离出来了。不仅仅诗人自身如此,庐山也不再是悟前的庐山了。

庐山的存在业已获得了庐山的意识和思维;身为观赏者的苏东坡本人亦同样如此。与此同时,二者终于获得了欢喜而合为一体。

这一感悟的转变过程,可以称其为世界上所能够经历体验到的最为壮观之伟业。

正因此如此,笔者力图通过拙作来着力阐明禅——这一伟大而神秘的存在,由此当可自然而然地明了“禅生活”的本来面目。

愿诸众生得解脱,圆满无上大菩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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